将药盒的排序打乱,等到一片狼藉之后,又找了个垃圾袋,将所有药盒全部装进去。 抽屉恢复到初始,一片空白。 江初瘫坐在沙发上,打开投屏,熟悉的身影再度出现在幕布上。 江初仔细地看每一张照片,每一段影像,注意力从那双充满诚挚爱意的眼睛,转移到角角落落。 池南暮笑时,嘴角上勾的弧度几乎一致,每张照片都是如此。 双手上的戒指都是对称的,左手食指上戴着哪枚,右手食指上也会佩戴一模一样的戒指。 甚至有一张池南暮吃完罗勒意面的照片,餐叉正放在餐盘边缘,餐盘不知何时被擦过,非常干净,而他那时根本就没有察觉。 证据太多,事实摆在面前,没有可以逃避的余地。 混沌的梦终于清醒。 他的爱人没有在车祸里灰飞湮灭,更无关于失忆与人格的辩证矛盾,而是根本没有存在过,从头到尾都是池南暮的骗局。 江初站起身,翻翻找找,终于找着几个大号的垃圾袋,步履蹒跚地往楼上走。 最中间的衣柜里摆满皮衣,是他后来根据照片里池南暮的穿着买的,这些赝品承载过他浓重的想念,现在看来竟非常滑稽。 江初一件件取出,将皮衣丢进垃圾袋中,再打开衣柜抽屉,拿出他最珍爱的耳钉。 骗子。 江初咬紧牙,将耳钉重重掷进垃圾袋,拖着袋子,一步步走出门,全部丢进屋外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盖合上的那刻,心口仿佛被剜去一大块,像是重要的东西硬生生从他身体里抽了出去,只留下剧烈的疼痛。 有那么一瞬,江初想反悔,想龟缩,想将东西从垃圾桶中刨出,就当昨日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但他最终忍住了。 江初转身跑回家,重重关上门,为防止反悔,还给物业打了个催促的电话,叫人来将垃圾桶里的东西收走。 江初站在门里,打开门外监控,亲眼目睹那些东西被收走,物业的车离开,再无反悔的余地。 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被他丢掉? 投屏上的照片仍在放映,江初抬头遥望,瞥到多张照片里出现的东西——机车。 他......要把机车也毁掉? 一想到这,心口的痛意更是严重,他根本无法想象要丢掉那台机车。 赝品的皮衣,药盒,耳钉和小饰品,和机车比起来,这些小东西无足轻重。 可这台机车...... 他曾无数次坐在后排,紧抱池南暮的腰,见证过日出与海风,得到过无数次悸动的吻。 他的爱人是个虚假角色。 可他付出过的那样多的爱,都是血淋淋而鲜活的。 江初关掉投屏,在门前驻足很久,终于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尘封的地下车库走。 机车停在正中央,为防止积灰,用厚厚车布盖着。 车布掀开的一瞬,江初便不自觉伸出手,别说拿锤子将车砸烂,他甚至舍不得用力去碰,只愿意轻轻触摸车身。 江初从前往后抚着车座,嘴角勾起自讽的笑意,最终什么都没有做,只将车布重新盖好。 自欺欺人的小丑。 江初坐到地上,自嘲地想,原来知道真相,比让他痛苦地癫狂,残忍多了。 清醒,比混沌偏执的疯,痛苦多了。 第46章 工作室的注册比想象中简捷, 选址就在江初名下的写字楼里,一经成立,诸多通稿找上门来。 江初没接下任何一个通告, 因为每个工作机会, 都像是池南暮的安排, 是一个个精美鲜亮,会将他笼罩的玻璃球。 惟有金栀苑是他的藏身处。 江初蜷在家中, 打开投屏, 一遍遍看照片影像,每看一次, 就有新的发现,根本狠不下心删除。 刘哲问起, 他就找借口说自己在忙工作室,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碌, 实则蜷缩在沙发里, 无所事事。 江初知道, 他该做些什么, 以缓解这种无力的状态, 可他提不起劲。 好在, 回剧组之前,白冬槿及时找来金栀苑。 白冬槿只在剧组里待了几天, 在察觉寻晋对江初的小心思后,立刻失了兴趣, 收拾行李打道回府。 一回S市,白冬槿就接到池南暮的电话, 说江初已经失联很多天,希望自己去一趟金栀苑。 “初初没有失联, 他一个小时前还在回我消息,”白冬槿顿了顿,随即嘲笑说,“啊......不会是只有你联系不上初初吧?” 听筒里的池南暮失了语,沉默很久才说:“他上一次出门是在一周之前。” 听池南暮这语气,像是两人闹了矛盾,白冬槿撇撇嘴,“知道了,我过会儿就去。” 白冬槿本不以为意。 然而一打开门,屋子里昏沉无比,充斥无人的颓靡气息,只有投屏上的光忽明忽暗,倾斜着照过来,白冬槿就知道,又出了问题。 尽管白冬槿动静很轻,江初仍听见这响动,立刻关掉投屏,敏锐地坐起身。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江初穿着干净睡衣,头发干爽,形象倒是得体,貌似没什么异样。 将半途买来的几份清炒菜放上桌,白冬槿眯眼盯着投屏,“我听池南暮说,你已经在家里躲了一周?” 江初抿紧唇,没立刻作声,形似要隐瞒。 白冬槿也不急,不疾不徐地问:“你上次就对我隐瞒池南暮失忆,这次又准备对我隐瞒什么?” 江初闭口不语,缓慢坐下身,出神地看白冬槿打开包装盒,让热菜的香气飘散出来。 滋啦—— 塑料盖盒被拆,滋啦作响,越来越大声,白冬槿撕包装的力度愈发大。 在白冬槿耐心尽失之前,江初终于开口。 “我发现他骗我,”江初靠坐到沙发上,“他失忆之前就在演戏,装成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同我恋爱。” 撕包装的动作停顿一瞬,很快如常,白冬槿并不惊讶。 “是吗?”白冬槿又问,“除了这件事,还别的事让你难受?” “......没有,”江初皱了皱眉,“你早就知道?” 白冬槿将盒盖丢进垃圾桶,撕了双筷子递给江初,表情非常平静。 “初初,”白冬槿轻叹一声,“池南暮该是什么样的性格,众人皆知。连他爸死的那天,他都要上完课再回家。他失忆的这两年中,难道你从没有怀疑过,他原本的性格就是这样?” 池南暮的本性众人皆知。 只有他像个傻子,沉醉在虚假的泡影里,深信不疑,不愿清醒。 或许在午夜时分,面对池南暮冰冷的背影时,他有过怀疑。 可要他承认,他喜欢的池南暮只是个虚假泡影这件事,真的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