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庆也纳闷:“两箱红螺炭?这怎么也要十两银子吧。他不是没钱么?” 萧复也有些意外,眸光从窗棂扫过去一眼,见林子葵入冬还穿着薄料子,衣物都是寻常布料,还被炭灰给弄脏了。约莫是抱这炭火累了,林子葵脸色绯红,额头出了一层汗珠,水莹莹地淌着,站着乖乖地等待。 这书生啊…… 他就这么喜欢自己了? 萧复透过窗棂看着他一会儿,扭头对元武道:“去收下吧,跟他说声谢谢。” 元武转达谢意,林子葵没见到萧复,心情有点低落,拱手告辞,刚走没几步,背后“啪”地一声,一颗小石子儿轻地弹在他的背脊上。 传来一道清朗嗓音,勾住了林子葵的步伐:“林郎,你腿脚可好些了?” 他回过头去,但见自己那未过门的娘子,身着男子打扮,修长手指撩起竹帘,一双桃花眼含笑看着自己。 林子葵还未作答,萧复趴在窗台,芭蕉叶下,手指朝他轻轻勾了一下:“若是好些了,进来同我吃茶可好?几日不见林郎,我心里甚是想念。” ……奇怪,明明二姑娘看着似个男子,不是自己曾想象过的温婉贤淑,可爱动人,可林子葵还是不受控制地脸红了。 他想,许是今日的冬日阳光太过明媚了吧。 诚然想进,林子葵还是不好意思:“二姑娘,我身上脏,就不进来了。” 他可不敢随意进女子闺房,若让肖大人知晓了,那还了得? 萧复看他脸上有一条炭灰,便扭头让元庆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让他擦擦脸。” 元庆端着水出去,说:“主子给的。” “多谢兄台。”元庆还没说完,林子葵便一饮而尽,说,“我喝了,劳烦您跟二姑娘说一声,我走啦。” “等等,”萧复喊他,“小书生,你背后书袋里,背的什么?”他看着像吃的。 果然,林子葵说:“是麻糖……” 他迟疑了下,解下书袋道:“二姑娘吃么?” “吃,”萧复伸手笑,“你给我拿进来。” 林子葵犹豫了下,瞄了眼那人高马大的护卫,缓缓抬脚走了进去。 院中几株白梅,檐旁一株大芭蕉,他的脸就在那芭蕉叶下,暗绣金缎的红衣,衬一张眉目如画的脸庞,浓得近乎艳丽。 林子葵走近了,即便看不清,眼神仍旧不太敢直视他,将麻糖透过窗棂递给他道:“只是寻常食物,二姑娘……给。” “我不挑食的。”萧复嗓音很轻,“这麻糖是什么味道?我没吃过。” “是芝麻做的,又香又甜。” “是么,”萧复又看见他脸上滑稽的炭灰,没忍住道,“林郎,方才我让人给了一杯水,是给你擦脸的。” “啊?这……”林子葵想到自己居然喝了,尴尬地埋下头,用袖口去擦脸,可他袖子也是脏的,越擦脸越脏,忙里慌张地说,“二姑娘,在下失礼了。” “你别擦了。”萧复去找了一条帕子,蘸了点茶水,上身从窗户探出去,在林子葵不明所以的神情下,一只手捏过他的下巴,另一只手在他脸庞的炭灰上擦了几下。 林子葵呆呆的,脸一瞬憋得通红:“二姑娘,在、在下自己来吧。” “好了,别动……”萧复目光专注着,“嗯,擦好了,行了。”他把手帕丢在一旁。 林子葵低下头,不好意思地抿着唇,清隽脸庞一片绯红,他不知道说些什么,低低地道了谢,端看那白梅开了,便说了句:“二姑娘这东客堂的梅花开得真好。” “林郎喜欢梅花?” “嗯。”林子葵应了一声。 萧复笑道:“那我掘几株送给你好不好?” “啊?”林子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人都傻了,当即摆手,“不、不必了。” 萧复看着他:“林郎喜欢,为何又不要?” “我……要一支便足矣。”他并不贪心。 萧复就喊:“元武,摘一支给林郎。” “是,主子。”元武手起刀落,一大枝白梅,递给了林子葵:“林公子。” 林子葵面对这比墨柳还高的花枝发了下呆。 萧复:“花枝堪折直须折,林郎若喜欢,我明日还给你送。” 林子葵摆手:“够了够了,多谢二姑娘。”林子葵抱着白梅花,“那……二姑娘,我先走了?” “好。”萧复挥手,“林郎慢些,别摔跟头。” “嗯,嗯嗯。” 萧复看他走得匆忙,耳根子还红着,跟醉了酒一样抱着梅花,萧复的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搁在窗棂上敲打,另一只手拿着麻糖咬了一口,旋即分给了一旁三人,问道:“这是甜味么?” “侯爷,是甜的。” 萧复又咬了一口,这麻糖在他口中索然无味。 他幼时中过毒,后来解了毒,就失去了味觉,这么多年也没有治好,所以他吃什么都一样,也没有口腹之欲。 伴随着味觉的消失,嗅觉也减退不少,好在能闻上一口气味,因此他对味道的感官更贪婪一些,连自己衣裳上的熏香,都会用得格外多。 萧复把那一根麻糖慢慢吃完了。 他想了想,侧头道了句:“天冷了,元庆,把炭烧上吧。我记得衣箱里有一件没穿过的白貂裘,你找出来,等下给小书生送过去。” 元庆犹豫着说:“侯爷,那一件,是郡主送来的雪貂裘,而且依照这林公子的脾性,想必不会收的。” “你才认识他几天,就知晓了?他横竖眼神不好,人又单纯,便告诉他是杂兔毛。我方才瞧他冻得手指都红了,这夜里降了温,他还如何写字?” 第8章 行止观(8) 林子葵前脚走,墨柳沙哑的声音就兴奋道:“公子,二姑娘看起来就喜欢你得紧!太好了,哪怕肖主事不乐意,这下也不得不把女儿嫁给你了。” 林子葵埋头闻着馥郁的梅花香,嘴唇轻轻翘起道:“等我过了春试,就去肖府求亲。” 那日抽了根天王签,解签的道姑说此女心仪于他,主动靠近自己、追求自己。 自己在观音殿前起过誓言,只要二姑娘愿意,他定不相负。 所以这几日林子葵慢慢也想通了,二姑娘虽说性子跳脱轻慢了些,好在人很开朗细心,还体贴自己,不声不响给自己送药;长得虽和想象很不同,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她壮实得有些过分,可林子葵每每夜深时想起,心里仍然生出了陌生的期待感。 那是自己未过门的未来娘子。 日后……要与自己生儿育女,共度余生,白头偕老的。 尽管二姑娘瞧着并不像能相夫教子的模样,可没关系,教子这样的事,自己来做便好。 待春试后,再过了殿试,有了进士的功名,自己才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