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奇特的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穿着件非粉非红非紫的艳袄儿,眉毛镰刀般粗黑,一双大眼炯炯有神,毫不知羞地盯着岩军监。她发髻上别了朵突兀的白山茶,聊表对公公的哀悼。女子手里牵着一个半大男孩,两只黄眼一看便是岳二麻子的种。
岳二麻子见他不开门,更大声地喊道:“伯父,是我啊!安民,岳安民!我带人来帮你们了!”
岳安民?岩军监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男人,半晌才把那两只匪里匪气的黄眼跟记忆里那两只不安分的小黄眼睛对上。真是岳二麻子?他还以为这小子死了,怎么成了土匪?他来丰州干什么?岩军监完全信不过他,死活不开城门。岳二麻子无奈至极,只得在江中安营扎寨,天天对城喊话。
一日喽啰来报,江对岸来了个骑骡子的汉子。为躲避追杀,孟琅此时早已卸下皮甲,然而,那口宝剑却出卖了他。岳二麻子亲自来到船前查看,一瞅见孟琅,便大喜道:“把他抓起来!”
哎呀,没想到七八年过去了,他岳二麻子模样大变,这孟二公子倒和小时候一样俊俏!不错,不错。既然这是孟老弟,那他怀里那孩子必定身份不凡。有这两人,他肯定能敲开丰州的大门了。
果不其然。岩军监一看到孟琅和他抱着的八王子,立时呼天抢地,祖宗老天地把两人迎进来。那双眯缝的小眼,热泪盈眶,那张皱巴的老脸,笑如春风。丰州小朝廷的大臣们一齐出来迎接:八王子啊!可算来啦!他们等您好久了!
八王子懵懵懂懂,见这架势,颇为害怕,抓着孟琅不撒手。他自幼长在深宫,没见过这些怪老头怪叔叔。岳二麻子一愣,想不到孟琅打死不说的这孩子居然是王子,当下心里有点发憷——他之前还揉了王子的头哩。
总之,托八王子的福,岳二麻子也进了城。一开始,丰州的官员们还对他有所顾忌,但很快,他们就发现此人虽然一身土匪气,脾性却遗传了他父亲的刚直忠烈。他确实是来助守丰州的。他们给岳二麻子封了将军,给孟琅封了太尉,不过,后者坚决辞去了这个名号。官员们无法,只得让他继续当将军。
但是,这些人无论如何也看不惯岳二麻子的兵。那伙兵沾了土匪习气,粗鲁好斗,丰州城原本的守军私底下都管这帮人叫“野军”,而自诩“官军”。两军之间,常有摩擦,要不是有孟琅和岳二麻子压着,这两拨人早不知打起来多少回了。总的来说,丰州城目前还是太平的,备战的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岳安民和孟琅正在巡逻城墙,岳安民一边剥着橘子一边对孟琅说:“我本是打算一辈子不理那老头子的,因为我料想他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既然如此,我还不如别回去,省得脸上不好看。没想到,老头子叫长明人害了。狗日的长明人,我爹虽然迂腐可笑脾气差规矩多,但也是个名士、名臣!他们怎么能那样侮辱他?”
孟琅愧疚道:“想必你已经知道,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