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周行脸都白了,就要去给郡王传信。您想想,万一您真的病了,阜州这一大摊子事该怎么办?” 段临舟见他啰啰嗦嗦,无奈笑道:“好了好了别念了,我耳朵都给你念起茧子来了。” “我心里有数,如今正是战事紧要关头,别让阜州的事去打扰郡王。” 不但纪老大夫忙,何军医一样忙得要命,庵庐中的大夫吃住都在庵庐,照看病人,好在时疫不曾再扩散,只是仍未有治疗的方子。 一天没有治疗的方子,就会有人死。 何军医洗净了双手,见一个药童提着食盒,方想起已经到了午时,“给纪老大夫的?” 药童应了,何军医道:“你先去用饭吧,我提过去。” 说罢,就接过了食盒,抬腿朝纪老大夫的屋舍中走去。 他刚走近,就见纪老大夫拿着几张纸走来走去,口中念叨着什么,他披头散发,白须杂乱,衣裳还是两日前换的。何军医扣了扣门,叫道:“纪老大夫。” 纪老大夫充耳不闻,突然拔足又折回书桌前,提笔就在其中一张纸上划去又添了几个字。他自顾自地频频点头,直到何军医又叫了两声,方如梦初醒,一把抓住何军医道:“何家小子,快随老夫去抓药,我定了一张方子……” 何军医双目大睁,也顾不上食盒,拿起那张方子看了几眼,登时喜形于色,道:“好啊,好啊,小子这就去抓药,这就去——”一边说,提着衣袍就朝外走去,走了两步,直接跑将起来,纪老大夫也跟了上去。 抓药,煎药,又给一个患了时疫的病人服下。 满屋子都是覆着脸的大夫,无不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病人,何军医和纪老大夫在最前头,二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只见那病人痛苦的呻吟渐渐低了下去,神情变得平和,纪老大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道:“退了,不发热了!” “当真?” “这方子管用?” 一个个大夫你一言我一语,恨不得再给那病人服几帖药,当即见效,可即便是如此,也足以让他们激动不已。 纪老大夫语气笃定道:“立即按方子去煎药,给患时疫的病人服下。” “好了,总算有法子了,”不知是谁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哽咽。 他这一哭,满屋子的大夫药童都湿了眼睛,一个军医道:“天佑大梁,天佑郡王!” “天佑大梁,天佑郡王!” 消息传到段临舟耳中的时候,段临舟险些打翻了药,直直地盯着流光,“真的?” 流光喜极而泣,说:“公子,真的,纪老大夫亲自派人传的话,最早服药的病人身上的红疹都淡了。” “咱们不怕时疫了。” 段临舟说:“我看看去。” 说着就要往外走,流光忙拦住他,“公子,您可不能去。” 段临舟想了想,方稳住了心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笑了声,道:“不管怎么说,这是好事,我这就写信给郡王。” “我给您研磨,”只要段临舟不去庵庐,流光自无二话。 信刚写就,段临舟转了转手腕,就听下人来禀,“郡王妃,有客来访。” “来人自称您的故人,姓方,叫方垣。” 第46章 82 方垣? 段临舟意外地扬了扬眉,吩咐下人道:“请去花厅。” 他仔细地折好信,装入信封,方抬腿走出了书房。侍从才将方垣引至花厅外,就和段临舟撞了个正着,方垣一身素衣,头戴帷幕,虽有几分风尘仆仆的意味,眼神却仍旧清亮平和,对段临舟行礼道:“段老板,不曾递帖子就上门叨扰,还望见谅。” 段临舟微微一笑,伸手虚扶道:“方公子客气,请。” 二人在花厅落座,侍从送上茶水就退了出去,段临舟问道:“方公子一路从瑞州赶来,路上可还太平?” 方垣已经摘了帷幕,他眉眼细细看去,虽不是生得十分精致,可放在一处却显得恰到好处,如同这个人,很有几分温润如水的清隽。方垣笑道:“路上碰见了几股流寇,好在我请了镖师同行,倒也算有惊无险。” 段临舟眉梢微挑,方垣是青鹤书院的院长之子,若要远行,自有家中仆从护院相互,何必请镖师,除非—— 果然,方垣见段临舟神色,坦然道:“我瞒着父亲出来的。” 段临舟说:“方公子此行是为——” “徐英,”方垣没掩饰,道,“听闻战事不顺,我来瞧瞧他。” 方垣说:“我毕竟是坤泽,和徐英如今一无父母之命,二无媒妁之言,我私自来见他于礼不合,家中自是不允。” 段临舟没料到方垣看着温和如水的性子,竟会为了徐英做到这个地步,叹道:“方公子真是性情中人。” 方垣眨了眨眼,玩笑道:“段老板难道不是吗?” 二人相视一眼,都笑了开去,段临舟抬手拿着水杯虚虚敬了方垣一杯,方垣也回敬了一杯。 一杯茶饮过,二人都似亲近了几分。 段临舟问道:“瑞州可好?” 方垣说:“瑞州一切都好,因着已经开春,韩大人便将流民安排到了瑞州辖下的各个村落去落户开垦荒地了。” “韩大人做主免除了流民三年赋税,如今许多流民都自发前来瑞州,”方垣道,“瑞州的寒冬已经过去了。” 段临舟笑道:“那便好。” 方垣也笑了笑,他想起入府时府衙内挂的白幡,这花厅内也挂了白,迟疑须臾,轻声道:“段老板……” 段临舟面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他们并未将穆裴之的事情传回瑞州,丰州以外,知道的人并不多。 方垣心中猜测成了真,沉默了片刻,道:“不知可否容我去给侯爷上一炷香?” 段临舟道:“自然。” 二人一道去给穆裴之和黎越上了香,方垣看着黎越的棺椁,眉宇间有几分黯然。 青鹤书院是大梁四大书院之一,方垣的父亲方院长更是当世大儒,方垣虽是坤泽,可自幼便长在书海,博览群书。方垣所学之多,所学之杂比起书院中的天乾儒生也不遑多让。 方垣于星象占卜也略通一二,南军出征前,他就算得南军此行不会一帆风顺,所以临行前就对徐英多加叮嘱。 可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寥寥不顺二字,远不是鲜活的人命可比的。 段临舟道:“方公子接下来有何打算?” “郡王和徐英如今都在卜儿关,前线危险,不若留在阜州——” 方垣看着段临舟,摇了摇头,说:“段老板的好意,方垣心领了。” 段临舟见他意志坚决,便不再劝说,思索片刻,道:“我着人陪你一道去吧,”他笑了下,说,“正好我也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