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打落,混入泥土中,连香气也不曾留下。 十五日时间倏忽而逝,云枕寒又一次伴着雨声怀着担忧入睡,而后半夜里雨水打在屋顶瓦片上的咚咚声渐渐缩小,直至消失。 很久没听到的鸟鸣声叫醒云枕寒,他翻身而起,看到日光透过窗棂映在地面的光斑。这场连下数十天的暴雨,悄无声息地停歇了。 天空一片湛蓝,久违的阳光洒在大地上。因为连日暴雨,路上一片泥泞,有许多房屋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但是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 安置百姓,修整住宅等等,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当然这些主要都由鸣风城太守负责。云枕寒让手下的军队休整半日,下午便准备启程回京。 一位拄着木棍,一瘸一拐的送信人出现在城门口,他不像云枕寒所期盼的那样送来京城的回信,他是从丹宁而来。 洪水冲垮丹宁城河堤堤坝那天,丹宁城太守便连派了五人送信,途中道路不畅,暴雨如注,其余人四散开来,不知去向。 这唯一的送信人几经波折赶到云枕寒面前,送来丹宁城被淹的消息,而从他出发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八日。 云枕寒坐在马上,攥着缰绳的手太过用力,露出青筋。他不禁问道:“人手和时间都足够,为什么丹宁城还会决堤?” 派去丹宁与城固的人手在下雨前三四日就已经回到鸣风与云枕寒汇合,如今也无人能回答云枕寒的问题。 “云哥,咱们还出发吗?”燕鸣询问云枕寒。其实云枕寒此次来只是为赈灾,他已经将钱款分拨下去,此时回京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云枕寒闭了闭眼,猛地睁开,挥动缰绳使马头换了个方向:“传我命令,先不回京城,改去丹宁。” 即使这次准备得充分,并未发生前世水淹三城的事情,而是只淹了丹宁一城,云枕寒仍旧不敢掉以轻心。前世时疫便是从遭受洪灾的地方传出来的,云枕寒定要去丹宁城看看才能放心。 夏秋之际,白天气温并不算低,空气中有隐隐的异味飘出,混合着泥土腥气,着实不太好闻。 洪水已经渐渐褪去,较高的地方显露出乌黑的淤泥,而较低地方的积水能淹没到成人的腰部。这些积水没有地方可排,人们只能蹚水而行。 堤坝是半夜被冲毁的,一些人都没来得及逃走,更别说那些家养的牲畜。路上随处可见死鸡死鸭,露出的皮肉泡得发白,半嵌在泥地里,散发着腐臭味。 有些百姓舍不得这些鸡鸭,偷偷捡回去,腐败的部分丢弃,剩余的部分煮熟食用。 一路而来的见闻令云枕寒有些心惊,他见到正为洪灾焦头烂额的丹宁太守后,顾不得质问决堤的原因,而是直接暂时接管了丹宁城。云枕寒采纳了从京城带出来的医官提出的建议,写成告示张贴出去,还派手下的士兵监督执行。 第一是挖渠排水,那些积水颜色污浊,不能任由百姓整日涉水而行; 第二是淹死的牲畜不可食用,就地焚烧; 第三是亲属的尸体不可随意土葬,需得火葬。 前两条执行得还算顺利,只是这第三条有些麻烦。人们死后都讲究一个“入土为安”,尤其是洪水溺毙,已经算得上是“横死”,不管是为死者本身还是家族后代考虑,都无人愿意直接将其尸身焚烧。 幸而这次只有丹宁一城被淹,死亡人数不算太多。云枕寒又发出一道告示,只要是愿意火葬的,太守府额外给予五两银子补贴。而实在不愿的不强制,只是不能停尸守灵,需得尽快下葬,且墓穴要深挖一丈,还得在棺外覆盖石灰等驱邪之物。 旱灾洪灾持续这几月,正是缺衣少食的时候,大部分人拿了银钱,默认了云枕寒火葬的做法。少数人选择土葬,在士兵们的监督下也是严格按照云枕寒的要求执行。 几天时间过去,并没有什么棘手的突发情况出现,云枕寒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 这日云枕寒正在街上跟着太守府的守卫巡逻,突然被旁边的守卫撞了一下。云枕寒顺手扶住守卫,看他脸色苍白,问他是否觉得不舒服。 “咳咳,”那守卫捂嘴咳嗽几声,“多谢大人关心,或许是昨夜贪凉,受了些风寒。” 周围人没注意到什么,云枕寒却脸色一变,他召来管事,询问近日守卫们的情况。 那管事的说近日有人轮休,回来后就不舒服,听说他家里人也有咳嗽发热。这天气忽冷忽热,大家都觉得是风寒,未曾想一连几日都不见好转。 云枕寒的神色变得严肃,他让随行的医官为小兵诊脉,同时派人去丹宁城的各处医馆,查看最近咳嗽发热来开药的人数。 到了晚上,那几个小医官一齐来向云枕寒禀报,言说这绝不是普通的风寒,恐怕是时疫。 云枕寒一夜未眠,和医官们一起拟定了防范措施,次日清晨便派士兵张贴告示出去。 因为云枕寒的敏感,时疫在爆发初期就被发现了,但各种措施也只是延缓,而不能阻止它的扩散。 无奈之下,云枕寒只能给京城送去急件,同时封了城门。 京城,云府。 凌霜华从小憩中醒来,窗外一片昏暗,只能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 “阿秋,什么时辰了?” “回公主,现在是末初二刻,您才睡下不到一刻。” “丹宁城还没有消息吗?” 阿秋摇摇头:“没有送到云府的信,不过方才有消息说宫里收到一封西北来的急件,皇上召了太子和杨统领等几位大臣进宫商议。” “那只能等杨统领出宫后才能知道发生何事了。”凌霜华修长的手指揉揉眉心,敛下心底淡淡的烦闷感。 一旁桌子上有两封拆开的信件,都是云枕寒从西北送来的。第一封云枕寒说等河堤修好就回来,第二封说丹宁发生洪灾,他要赶赴丹宁。 距离第二封信送来过去了十数日,云枕寒再没送来一封信。 又过去半日,雨势渐大,阿秋从门口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带斗笠的男人,是杨统领。 杨统领顾不得抖落肩膀上的雨珠,匆匆行了一礼,急急开口道:“公主,丹宁城爆发瘟疫,太守请求京中援助,如今已经封了城门,不许进出了。” “那商议出赈灾的人选了吗?”凌霜华问道。 杨统领摇摇头:“提了好几个人选,都被皇上驳了,说容后再议。看皇上的意思,恐怕是要放弃丹宁城。” “什么?”凌霜华霍然起身,眉头紧皱。 “公主莫急,方才出来后太子说,他明日一早再去见皇上,自请赈灾。” “太子千金之躯,父皇定不会同意他去那等危险之地。”凌霜华喃喃自语道,“如今唯有......” 京中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