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无数遍,这些话变成梦魇追随着季炆昱,化作利刃尖刀,刺向他的心头血肉,让胸膛上的创伤不断复发。 在窒息中濒死之时,一股怪力将他推回现实。 是隔壁的蛇妖,对方面露讥嘲,留下一句:“这么容易放弃,可惜了我输掉的那些钱。” 那之后,季炆昱在地板上昏睡了一天一夜,也烧了一天一夜,他在梦中回到最美好的时光,看到嘶嘶正在照顾生病中的自己。 一边哭,一边将眼泪喂给他吃。“网友说,神兽的眼泪能治愈,我应该也差不多。” 冰甜味顺着唇缝流到舌尖,再醒时,透过灰蒙蒙的镜子,季炆昱看到了泪流满面的自己。 流干了泪,所有的情绪也跟着消失,他不再堕落颓丧,想通了一般突然振作,将家中的蛛网灰尘一点点清理干净,将所有的物品家具修复到原状。 没有人知道他在那些孤独的日夜中如何度过,又是如何从一个被怨怒吞噬了理智的疯子,恢复到比以往还冷静的状态。 季炆昱重新开始接手生意,比任何适合都要抟心揖志,即便面对曾经不愿碰的肮脏买卖,也会尽瘁效劳。 这达到了大佬的期望,甚至愿意给季炆昱一些空间,放任他和灵使的密切往来,自认为那只鬼已从世间消失,一切已成定局,季炆昱早晚会认清现实。 然而灵使有所保留,他虽然收了大佬的钱,向嘶嘶透露了天机,诱导它自愿往生,但在这世上已存有一副肉身的事,他并未额外告知大佬。 季炆昱日日到访,什么麻烦都不找,就拿着大把现金往灵使脸上砸,终于将灵使逼得苦不堪言,才将这一内情如实坦白。 初听之时,季炆昱的第一反应很平常,甚至冷静到诡异,他一言不发,只一双眼睛通红的可怕,失魂落魄又仿佛死而复苏,颠颠撞撞地踉跄离去。 找到嘶嘶如今的下落不难,难的是如何避开大佬,季炆昱早已知晓嘶嘶的住处,却忍耐了一年之久才动身。 那天在落日晚霞中,他终于见到了魂牵梦萦的人,站在小区门口的身影比以前娇小太多,半长发变作了毛茸茸的短发,带泪的脸庞更加稚嫩,那双黑眸一如既往的透亮纯真。 是司榕,是他的嘶嘶。 “谢谢叔叔,不然它们都跑远啦。”接过掉落的果蔬,司榕有礼貌地鞠躬道谢。 季炆昱盯着被触碰到的手指,那上面留下了属于人类的体温,他怨过嘶嘶,怪它自作主张的决定,怪它以爱的名义将自己丢下,可在这一瞬间什么怨都没了。 他没有时间为这场重逢喜极而泣,甚至不敢在司榕身边多做逗留,整整两年,季炆昱如履薄冰步步为营,一面防御着大佬的眼线,一面暗中筹谋未来。 季炆昱可以忍受任何煎熬,唯独忍不了司榕用陌生的眼神看自己,他避开万难只为短短几分钟的相见,司榕却用惧怕的表情躲藏自己。 这无疑激发了季炆昱的痛苦和怨愤,这些年他为大佬做事,背地里早已沾了不少血,他急需一个发泄之处,否则会因压抑过久而失控,彻底沦为嗜血的魔鬼。 肮脏又恶心的模样,他绝不要司榕看到。 某一个夜晚,季炆昱将流落街头的程誉掳走,关在了车库的地下暗室,他在暗中重新调查了当年的事件,才发现程誉的所作所为比了解到的更令人作呕。 程誉曾给司榕前世的父母寄过恐吓信,字里行间将司榕贬低如猪狗,用恶毒的词语描述司榕异常的身子,用最诛心的话语捏造出世上最卑贱的事件。 以至于收到司榕的死讯时,他的父母甚至没有出面认领,没脸也没尊严去认,任由司榕的遗体躺在冰冷的停尸间,后几经辗转,成为了特殊领域的研究对象。 每一次面对司榕所经历的前尘往事,于季炆昱而言等同于一种自我折磨,可他就像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开始心安理得的惩罚程誉,折断他的四肢,割了他的舌头,只要情绪不稳,就会前往那间地下暗室发泄一番。 效果显著,再见到司榕躲着自己,季炆昱心里就没那么痛苦,只觉得自己对司榕还不够好,甚至认为这是上天给的机会,是他给司榕的人生,只注入美好经历的机会。 可以慢慢来,季炆昱能忍住煎熬的等待,直到那次司榕和同学起了冲突。 季炆昱在不合适的时间里露面,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大佬耳中,他不得不提前下手,发动心腹暴乱,以疗养的名义将大佬暗中软禁,好吃好喝的伺候,但唯独减少了必须药物,致使他的基础病情慢慢恶化。 季炆昱的残忍暴虐,内层的干部耳闻目睹,曾试图抵抗压制,都以惨败而告终,人人都想好活,只要生意不败,且日渐昌盛,也就心照不宣接受了大佬退位。 终于遂愿,季炆昱有了更多的时间陪伴司榕,他将所有的阴暗面隐藏,只展示司榕喜爱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守护,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这些年他费尽了心机,重建司榕自主能力的同时,也让他对自己的依赖加深。 即便司榕有重要的家人又如何,季炆昱有无数种方式将司榕占为己有,但靠极端的手段能享受一时欢乐,只会造成后续的无尽麻烦,他选择了用彼此都舒适的方式,是为了给司家二老一个心安的证明,让他们心甘情愿、也不得不将司榕托付给自己。 这是他和司榕的新开始,他要做到万无一失,让司榕这辈子都无忧无虑。 但大佬只要活着,就表明仍存在未知的危险因素,季炆昱在司榕的身边安插了数名部下,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提前扼杀。 五年了,一切都将迎来结束,季炆昱记恨过大佬,恨他操控自己的人生,也因知遇之恩心怀敬重,感激他让自己拥有了守护爱人的条件。 —— 摘了呼吸罩,大佬转动浑浊的眼珠望向床边,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噪音,疲怠的苍老神态仍充满谴责。 季炆昱屈膝跪地,挨得近了一些。“您放松些,身体里不属于你的那些器官,也是时候歇歇了。” 大佬激动起身,仿佛回光返照,竟用力揪住了季炆昱的衣领。“炆昱!我这一辈子,最错误的决定是拉拢你,但……” 形如枯槁的手臂颤抖,声嘶力竭地喊道:“最成功的决定,也是拉拢你。” 季炆昱静默半晌,仍如当年那般回应:“鸿叔,您相信自己的判断,我一辈子敬重您。” 维生仪器骤然响起,急促的警示音好似催命凶铃,随后归于平静。 季炆昱将大佬的双眼轻轻阖上,在花白的发间落下代表尊敬的一吻,如当年参加父母的葬礼那般,于疾奔而来的人流中逆行,朝着被繁星照亮的夜中走去。 一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