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起身子望向那人。 沈惊游脚边,是数不清的尸.体。 大雨滂沱,血流成河。 兰旭步步走到他身前,慢慢地,将剑举起。 “兰子初,”沈蹊笑了笑,“你他.妈是不是也想死?!” 众人见着,新郎官手里紧紧握着剑柄,他眼中似乎有恨意,走至那“不速之客”身前,似乎要捉他。 兰旭往前走。 沈蹊带着兰芙蕖,慢慢往后退。 就在刀剑落下的前一瞬—— 兰旭压低声音道: “那棵树后有马车,带着她快跑!” 沈蹊一愣。 短暂地愣神过后,男人立马反应过来,飞快从地上捡过一把长矛,往兰旭所在的方向一抛,紧接着抓住少女,朝树后飞驰而去。 兰芙蕖提着裙摆,身后是义邙的追兵,还有兄长疾厉地呼喊声:“快、快跑!!” 追兵乌泱泱地赶来。 兰芙蕖快速钻入马车里,沈蹊顺手扯下腰际上的青鞭,“啪”地一声,马儿受惊,发了疯地朝外冲去。 兰旭亦纵马,前来“追”他们。 寒风穿梭在雨夜,马儿惊蹄,身后追兵不止。 再往前。 再往前,就是赤鼎山。 “驾!!” 兰芙蕖在心中焦急呼喊。 沈蹊,快一些,再快一些。 再往前,应槐和安翎会率追兵接应他们。 快些,再快些! 忽然—— 沈蹊震愕地瞪大眼眸。 不为旁的——只因为这条路已走到了尽头,身前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悬崖,男人惊得出了一后背的冷汗,猛一勒缰绳。 “吁——” 可那马儿被青鞭一伤,已经受惊,竟完全不听使唤。 以一种利剑出鞘的冲力,急速朝断崖奔去。 “沈蹊!!” 兰芙蕖也看到了那断崖。 身后的兰旭,亦看到了那断崖。 兰子初吓得浑身发抖,声音止不住地打颤,急忙喊道: “沈蹊,停下!” 快停下!!! ——马车早已停不下。 就在连人带车将要跌落悬崖的前一瞬,坐在马背上的男人忽然回过头,他的衣袖见寒光一闪,下一刻,兰芙蕖像是预料到了什么,肝胆欲碎地喊了句“不要”。 她的叫声,回荡在空谷。 沈蹊掏出匕首,回过头,深深地凝望了她最后一眼。 袖间匕首,斩断绳索。 冷风掀起车帘,完整地露出他那一张脸。 那张稚嫩的脸,坚定地道,小芙蕖,我要保护你一辈子。 那张轻佻的脸,亲昵地呢喃着,再亲哥哥一下,哥哥有的是力气。 那张决绝的脸,在最后一刻义无反顾地砍断绳索,纵身悬崖。 最后一瞬。 他目光复杂,沉重,深情。 所有的爱意,在这一瞬间,不言而喻。 周遭的一切,突然没了声息。 兰芙蕖跌跌撞撞地跑下马车。 雨夜里,她的身形微不足道,火红的衣衫被雨水浸湿。 兰旭也未想到沈蹊会这般,目瞪口呆了片刻,赶忙走马背上跳下来。 兰芙蕖失魂落魄地站在悬崖边。 就在兰旭即将走上前的一瞬,他眼睁睁看着,身前的少女忽然提起裙角,往下纵身一跃—— “小妹!!!” 耳边风声蓄满,她已听不见兄长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兰芙蕖闭上眼,扬起唇。 即使天崩地裂,粉身碎骨。 蹊哥哥, 我也要与你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大家不要慌张,下一章就甜起来了,是he,我是亲妈! 第78章 整个身形往下坠。 眩晕感, 失重感,萧瑟的冷风, 如刀片般刮蹭着她的脸颊。 兰芙蕖已感受不到害怕。 少女裙衫殷红, 坠入这一片茫茫雨夜里。她衣袖翩飞,乌发与衣衫盘旋交织着,如飞蛾撞入熊熊火舌, 孤勇而决绝。 这盛大的花开,宛若一场凄美悲壮的献祭。 断崖岸上, 男人瞪圆了双眼,震愕地看着那道身形坠落。 他的指尖残存着一片袖纱, 嫁衣上的纱布,宛若殷红的血。 回过神来, 兰旭面如死灰, 挣扎地从地上爬起来, 往悬崖边跌跌撞撞而去。 “兰公子——” 有士卒冲上前, 拦住他, “兰公子,不可!” 这底下可是万丈深渊! 悬崖又陡又深, 一眼望不到头。 再往下看, 只望见一团似云非雾的白气。仅此一眼, 足以让人见之胆寒。从来没有人探究悬崖底下是什么, 因为它实在太深、太高了, 从上面跳下去, 便是真的尸骨无存。 别说尸首了。 怕是连骨头都碎成渣。 兰旭目光呆滞,失魂落魄, 两眼越过那些士卒, 死死盯着断崖峭壁。 不过少时, 拓拔颉率着另一行人追赶而来。 看见眼前这番场景,他亦是一怔。 大雨瓢泼而下,往日里清冷而矜贵的兰公子如今竟瘫坐在一片雨与泥里。他手里紧紧握着一方断纱,另一道袖间,是一封还未拆开的婚书。 婚书字字未述情字,笔墨被冰冷的雨水淋湿,最后一句就这般氤氲开来: 白袍点墨,终不可湔。 …… 兰芙蕖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辰。 她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眼皮子更是沉甸甸的,怎么也抬不起来。 恍惚之中。 她听见锅碗瓢盆的碰撞声,还有妇人与孩童的笑声、私语声。周遭的喧嚣落在耳畔,一切突然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躺在床上,她微微蹙眉。 听见周围有人悄声盘算道:“这不知是这个月第几个失足落下悬崖的,看这衣裳,应当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族长,还是先问清楚他们的身份么?” “还有跟她一起掉到海里的男人,身上更是穿金戴银的,光那玉佩、玉扳指就值许多银子呢!看来这一笔,真的是赚大发了。” “嘘,小声些,人要醒了……” 耳边的话语逐渐清晰。 兰芙蕖抬了抬胳膊,睁开眼时,床前围坐着一群山民打扮的人,见她转醒,纷纷望了过来。 “姑娘,醒啦。” 为首的是个胡子发白的老者,让人倒了杯热水,递上前。 兰芙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几日。 口干舌燥,浑身乏力,脑子也是混混沌沌的。少女方木讷地接过水杯,忽然间,有什么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让她“腾”地坐直了身子。 沈蹊! 眼前,仍是沈蹊坠崖前那个表情。 千钧一发,他果断地斩断绳索,以自己的粉身碎骨,换得她生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