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这样的举动,早在他的通讯器上留了讯息,只肖一打开就能看见: 「云落,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能猜得到,所以别动小心思。我知道你无论能否破解那个密码,都一定会先我一步偷偷跑回去。 你会这样决定,是因为对于你们三个而言,我始终是那个后来的外人,是吧?所以你爷爷的罪责,不让我来买单。 可你让我看着你去送死,我做不到。 不用担心我,云少校。我一定会回来的,毕竟还有话没和你说。 你就专心地等待对方的回信,再尝试拿到关键的证据吧,乖。」 云落的视线落在最后那个语气像极了哄骗的“乖”字上,视线里露出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按照他的作息习惯,断不可能一觉睡到这个时间,还对枕边人何时离开一无所知。思来想去,只可能是弥隅倒给自己的那杯酒里面,加入了助眠的药物——弥隅早就计划好了,甚至从未想过要与他商量。 云落不甘心,打开弥隅的通讯界面,连续呼了几次,始终都无人应答。 弥隅开走了一个小型的备用飞行舱。同时,为了防止他做傻事,临走前还特意破坏了飞行器的引擎,让其彻底变成了一个保密性尚可的休息舱,寸步难行。 太过严谨和周全,云落除了听话待在原地之外,根本无计可施。 半忧半怒,对方却铁了心般不打算与他联系。云落没了办法,在通讯器上敲一条讯息,恶狠狠发出去: 「如果不能活着回来,这辈子就别再见了!」 弥隅收到这条讯息的时候,面对这条语无伦次的废话,却笑了出来。 备用飞行舱开着自动驾驶模式,从小窗依稀可辨,大致已经到了A区的地界。 云落嘴上总不承认,实际心里早没把他再当一个外人。不然酒里动手脚这种拙劣把戏,无论如何,也不会逃过身经百战云少校的眼睛。 云峰抓走颜言和陆安歌做筹码,这边通讯码破解尚未有什么进展,昨夜过后,他们二人注定一走一留,下次再见是什么时候,都还未可知。 谁去S区都不要紧,可M国迟迟未有答复的回信,只能云落自己去等。如果真通过这种方式成功拿到一锤定音的证据,怎么处理、怎么使用,唯有云落能做定夺,没有第二个人能做这个主。 而这场事关速度的博弈,最终他还是赢过了云落。 收到短讯后不久,对面又开始锲而不舍发起视讯,铁了心要和他通上话才肯罢休。对面不停地打来,他就不停地忽视。 这段还来不及萌芽的感情里,说到底他是患得患失的那一个。如今对面主动联系的通讯打来一遍又一遍,弥隅反省,自己多少是有点不知好歹了。 飞行舱在这时开始缓缓降落,中央军区近在眼前。 他能力有限,无法送云落回到出生的云端,只好尽力保证他安全降落。 云峰指名要云落一人回去,赫赫然司马昭之心。他明知自己和云落有连接在身,杀掉一个,便等同于杀死一双。 既然一个死了,另一个无论如何也活不成,又何必非要用颜言和陆安歌相要,将他们两个强行拆开来。 弥隅琢磨片刻,摸摸鼻尖,饶有意味地笑了——这老东西,难不成是忌惮他们二人至此。当初还想用他们腕子上的这东西一举要了两人的命,如今看来倒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如果真是这样,那稍后他一落地,便将深陷于危机之中。不能下了飞行舱就死在云峰手里,云落还在等他回去。 弥隅的视线透过舷窗,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想起对策来。 几分钟后,飞行舱顺利降落。 弥隅跃至地上,远远望见联邦军队戒备森严的大门。 那时他先云落一步,从山顶墓园下来,动了逃回F区的心思。当他终于因为良心难安而跑回来的时候,云落就孤零零地站在那扇大门前,身上披着街灯暖黄的光。 他向前缓缓迈开了步子。没走两步,精神连接的指示灯又开始急促地闪。弥隅停住脚步,犹豫几秒,终于还是同意了对方的视讯申请,将全息影像投在面前——他还是想再听听云落的声音,看看昨晚留在他脖子上的吻痕有没有消去。 他怕再拒绝了这一次,一旦踏进了不远处的那道门,就再没有机会了。 云落出现在视屏里,已经坐在了实验舱的电脑前。头发还有些凌乱,正低着头出神,漂亮的后颈线一路隐没在衣领深处。 “早啊,云少校,”弥隅故作轻松地打招呼,“睡得好么,腰还痛不痛?” 云落显然是没想到一上午的无用功居然会在此时接通,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似乎在确认这通视讯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而后他回过神来,脸在弥隅这边的视屏里放大,愤怒地低吼出声:“你不是说不会为我去死的吗!” 弥隅没想到他会开门见山,问得这么直接。他顿了顿,才说:“是啊,我是不会为你去死啊。但是…现在不是在想办法救你嘛。事情还没到救不了的地步,况且我也未必就一定会死...” 云落却直直盯着他:“你言而无信,弥隅。” 弥隅嘴角动了动:“也不能这么算吧。昨晚不是和你说了吗,你当初能为了颜言去死,是因为你对他是责任和习惯。我对你...又不一样,所以我有做这个决定的权利,懂了吗?” 不是责任和习惯,前一晚弥隅说了这样的话。他偏爱否定句,说什么都要反向排除掉所有错误答案。但正确的那个是什么呢,他却又不说。 云落一时竟分不清这是弥隅的诡计,还是为了不给彼此带来心理负担而体贴地选择了刻意逃避。 “我不懂,”他将脖子扭到一边去,不去看弥隅,“你在诡辩。” 从此时的角度望过去,弥隅能看到云落后颈的腺体,在衣领的遮掩下要露不露地,若隐若现。主人不自知,却像一种无意的勾引。 云落没有上药,前一晚被他咬伤的部分裸露在外,此时已结了一层薄痂,颜色渐渐转深。 “就当是吧。我们两个的关系本来就是一场诡辩,谁欠谁、谁该为谁死,没有预兆地开始,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结局。这不是诡辩是什么?”弥隅似乎很淡然地接过了他的话,而后交代他,“该上药的地方,你不要忘了。” 云落却丝毫听不进:“你死了,我要怎么和弥久交代!” 弥隅反问他:“那你死了,我又要怎么和颜言、陆安歌以及云上将交代?” 云落的话一时被堵了回去。 “云落,弥久已经走了,死人总比活人更好交代。大不了,我见到他,自己亲口和他解释,不就好了?他不会怪他哥的,就像你不会怪颜言和陆安歌一样。” 云落不再说话了,瞳孔里似乎有光在闪,不知道是被急的还是气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