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陵秋的心没变。 那陛下的心呢? 燕陵秋想起自己之前被宫中其他小太监欺欺辱,是当时年幼的陛下赶来救了他一命;又想起当年陛下在众皇子的玩闹下被迫落水,他们两人在一起抱着取暖。 直到现在。突兀的冷待与蓦然的亲近。 陛下的心……又可曾变了? 燕陵秋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只专心把精力投注到即将开始的会试上。 大雍会试定于二月初九、十二、十五,连着九日。礼部众人忙得脚不沾地,才终于顺利度过了这一场考试。 于学子而言,考完试他们就能暂时放松一段时间,暂且休养生息以待放榜。可对考官来说,任务才刚刚开始。 燕陵秋身为陛下亲提掌院,除却考前考中要负责,就连考后阅卷,也得全程负责。从会试准备到阅卷结束,他忙了足足有半个月,这段时间陆则没召见,他也就没顾得上进宫拜见。 直到今日午时,阅卷工作大致完成,只剩下前几名尚未定下来,燕陵秋终于能偷得半日清闲,出了待了几日考房门,看着外面盛开的阳光,眸子微微眯了眯,觉得有些刺眼。 一旁的小太监恭声道:“督公,膳房已将午膳备好,可要先用午膳?” 燕陵秋这几日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也是再正常不过,如今工作一大只完成,离陛下规定的放榜日还差几日,时间也不紧张,燕陵秋便去膳堂用了一顿膳。 结果同预想中的相差甚大。 前几日繁忙,凡是能入口就行,燕陵秋也没过多品尝,如今细嚼慢咽,却怎么都觉得不是滋味。 同之前与陛下吃的那几顿饭差的多了。 想到饭就忍不住想到陛下,又想到这几日都没见陛下,燕陵秋用饭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 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心想自己真的是…… 全然被陛下占据了心神。 他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想的,平日忙的时候不说,只是夜间休息时,睡之前,总是忍不住想到陛下,想到他劝自己喝酒,想到他和自己下棋,想到他平和温柔的笑。 想赶紧完成礼部的任务向他交差,又不想那么早看到他。 燕陵秋也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也觉得自己有些难以理喻。 索性就不想,把精力全部投入到工作中。 阅卷工作就剩最后的榜前几位的排序以及会元的确定,快的话今日就能定下来,慢的话还得再扯几天皮。里面的阅卷老师都是正正经经进士出身的,你一句我一句真争起来燕陵秋听的脑子都疼。 烦。 还有章先林,还得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尤其是最近,更是最关键的时候。 燕陵秋脑子不停的转着,直到外面喧哗吵闹声响,他眉头微皱,似有不满,随意扯过一边的小太监问道:“诸位大人都在阅卷,何事如此喧哗?” 那小太监一脸紧张:“督公有所不知,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燕陵秋一时没反应过来,陛下怎么会来?这个时候来又是要做什么? 心下虽然疑惑,燕陵秋还是快步上前迎接圣驾,等到了正院的时候,在房里阅卷的几位考官早已出来迎接,而他们正中央的,赫然是一身墨色常服的陆则,正面带笑意地和主考官章先林说着话。 燕陵秋脚步一顿,随后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微臣参加陛下。” 陆则回眸看了他一眼,面上是一贯温和的笑,只说了一句:“燕卿不必多礼。” 燕……卿? 燕陵秋保持着身子半躬的姿态,抬眸望去,就见陆则目光从他身上扫过,又落到了章先林身上,继续交谈。 燕陵秋慢慢直起身子,立于一旁,不再多言。 章先林笑呵呵的:“不知陛下圣架到,老臣未能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陆则笑道:“章卿是为朕、为大雍挑选人才,劳苦功高,又何来怪罪一说?这是朕即位以来第一次科举,心中难免重视,便来看看。章卿不必在意朕,阅卷更是重要。” 章先林捋着胡须道:“陛下来的正巧,阅卷之事已大致完成,只剩下榜首之位尚未定夺。陛下既来了,不若看看诸学子的答卷,看看谁堪当着会元一位?” 章先林眸光闪烁,目露试探,陆则确实笑而拒绝:“宫中事务繁忙,朕只是过来看看,榜首之位,诸位大人文采斐然,又入朝为官多年,想来也是经验丰富,定能挑出最优秀的人才,朕放心。” 章先林脸上笑意越发深厚:“有陛下此言,臣必为陛下肝脑涂地,择出最优秀的人才!” 君臣二人又惺惺相惜了片刻,陆则又赐下了些赏赐,这才离开。而从始至终,都未与燕陵秋说上什么话。 阅卷的几位考官看向燕陵秋的目光已经带了些打量试探,燕陵秋浑不在意,恭送圣架离去,就要转身回去。 这个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唤声:“督公且稍等!” 燕陵秋脚步一顿,转身望去,就见福顺腆着笑小跑着过来,手上还提了个油纸包。 “陛下知道督公喜食天下楼的糕点,路过的时候特意买的,新鲜出炉的,还热乎着呢。”他笑眯眯地将糕点递给燕陵秋:羽噏“陛下还说,许久未见,督公清瘦了许多。事务虽繁忙,督公也得注意身子,万不可过于劳累。过些时日阅卷结束,可不想再看到督公瘦下去了。”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神色有惊有讶,方才的忖度与打量却是都收了下去。 燕陵秋慢慢伸手接过糕点,神色坦然不变:“替本督谢过陛下,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倒是还劳烦陛下担忧。” 福顺笑呵呵地道:“督公一心为陛下,陛下也自然是挂念督公。”他一甩拂尘,目光从几位阅卷官身上滑过,道:“既如此,那各位大人,奴才这便告辞,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章先林眸色渐深,面上笑意不变:“应该的,公公慢走。” 等人走了之后,章先林这才收回目光,看着燕陵秋,半是艳羡半是阴阳地开口:“陛下对燕大人如此看中,当真是让我等心生艳羡啊。” 燕陵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诸位大人若一心为陛下办事,陛下也自然不会亏待诸位,又何必艳羡本督?” 话一说完,不等那些人倏地变了的脸色,燕陵秋提着糕点,转身离去。 一人愤愤开口:“他这是什么意思?说我等并非一心为陛下?” 另一人也道:“一个阉人,也敢如此嚣张!” 章先林眯着眼睛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眸中阴鸷闪过,片刻后又缓缓笑道:“诸位不必气恼,也不看看古往今来,有多少阉人有好下场。” “且让他等着吧。” 第100章 又过了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