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阅卷官忙至太阳落山,终于将会试名次定下。燕陵秋看着那榜首学子籍贯处的江西二字,眸子眯了眯, 却并未说什么, 只看了眼四周,道:“这些时日辛苦各位大人了,本督这便进宫回禀陛下, 各位大人可先歇下, 修养片刻。” 这段时间众人虽互看不顺眼,但相处起来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燕陵秋说是监督也只是监督, 对他们所作所为从未指手画脚。众考官虽说心中疑惑他的存在到底是为了干嘛的, 但没人乱指点到底是一件好事, 对燕陵秋的态度也好了那么一点。 一人拱手道:“如此,便有劳督公了。” 燕陵秋牵了匹马,策马而去。到宫门前, 天色已经渐黑,燕陵秋翻身下马, 赶在宫门下钥前进了去。 宫中不得策马,燕陵秋便步行而去。夜色沉沉, 凉月如水, 抬头可见群星闪烁, 路上少有行人。 走了约莫有两刻钟的功夫,终于到了乾清宫殿外。小太监见了他先是一惊, 随后忙去通传。燕陵秋便站在乾清宫正殿外, 本是等着皇帝传唤, 但又莫名不知见了皇帝该作何反应, 心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踟躇。 片刻后, 脚步声渐近,燕陵秋本以为是小太监通知他入殿,抬眸望去,却见福顺急匆匆走了过来,面上又惊又喜,忙道:“督公怎地这个时候来了?也没让人事先通传一声。” 燕陵秋捏着手里的折子,心里也觉得自己奇怪,会试之事虽说是急,但也没急到这个地步,让他赶着夜色入宫,可他偏偏就来了。 他正色道:“会试名次已出,陛下挂念此事,本督便想赶紧汇报,好让陛下放心。” 福顺哎呦了一声:“督公辛苦,且随奴才来吧。” 燕陵秋道:“陛下不在殿中?” 福顺笑道:“陛下在寝殿呢,尚未歇息,督公来得正是时候。” 在寝殿…… 燕陵秋顿了顿,还是跟着他走到了寝殿门前。 透过门页望去,殿内烛火一闪一闪的跳动,室内光线明亮。福顺在外恭声唤了一声:“陛下,燕督公求见。” 燕陵秋听见里面传来一道慵懒的语调:“进。” 福顺替他打开殿门,最后站在一侧,笑着看着他。 燕陵秋手捏着折子,抬步走入,在他进去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门页随之关上。 他顿了顿,身形微躬,恭声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 沉闷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随后便是陆则拉长的闲散声音:“陵秋不必多礼。” 燕陵秋这才站直身子,顺势抬眸望去,却在看清前方的那一瞬间,眸子顿时一缩。 只见宽敞的空殿内,些微热气在空中萦绕,而在大殿中间,陆则只着一条亵裤,身披一件丝质外衣,松松散散,领口大敞,胸前白皙紧实的肌肉清晰可见。 他本就五官俊美,如今衣衫半敞,发丝湿润搭在肩上,又在这朦胧水汽的环境下,更添了些不可言说的氛围。 燕陵秋就像被灼到了一般,匆忙移开视线,他目视脚下地面,呼吸急促了一瞬,心脏也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陆则在远处看着,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却也知他面皮薄,没再逗弄他,抬手将衣服拢好,腰带系紧,装作没看到他的姿态,慢慢走到桌案旁,倒了盏茶,问道:“陵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燕陵秋喉结微微动了动,仍是不敢直视帝王,只双手将所携的折子呈了上去,定了定心神,回道:“诸位大人已将会试名次确认完毕,臣特意进宫,呈与陛下一观。” 陆则将茶盏放下,眉头微皱:“天色已晚,何需如此着急?” 燕陵秋道:“臣念及陛下对此次会试颇为重视,是以斗胆入宫,扰了陛下清净。” 陆则无奈,抬步上前道:“朕是着急,却也不急于这一时。左右不过这两日的事,何需你大晚上匆匆赶来?” 燕陵秋闻言,下意识想问若是不急,上次又为何前去礼部?可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何始终没问出来。 陆则已走到他面前,抬手接过折子,随意扫了两眼,见着前十中五位江西籍贯的学子后哼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章先林胆子倒是大。” 燕陵秋垂首道:“京察司一直在暗中查探,已掌握住章先林所为的证据。陛下是要就此揭发还是……” “不着急。”陆则将折子扔到中间的桌案上,抬步走向床榻旁:“由着他去。” “事情不闹大,怎么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 燕陵秋随之跟在他身后:“那些学子?” 陆则坐在床榻边上,回眸看他,闻言解释道:“章先林一党在朝中盘桓多年,若是顺利将他除了去,朝中乃至地方都会有许多空缺,这批学子正好可以补上。” 燕陵秋知道陆则心系百姓,自然不会任由那些学子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闻言也是放下了心。 他道:“那名次便依此而定,等到张榜之后,学子或许会有不满,臣也会顺着追查下去” 陆则看着他,眉眼俊美,神色温然:“陵秋辛苦。” 燕陵秋眸光慢慢移到一旁,不敢看他:“为陛下办事,是臣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殿内一时寂静,燕陵秋的任务完成,本可以就此告辞。可他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便听门外福顺声音响起:“陛下。” 陆则抬眸看去:“进。” 福顺推门而入,手上拿着一条干的布巾,看着陆则尚且在滴水的发梢,不赞同地道:“夜间风凉,陛下刚刚沐浴完毕,怎能放任湿发不管?若是湿气如入体,有损龙体,可该如何是好?” 陆则啧了一声,有些不耐:“朕心里有分寸。” 福顺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身体与国休戚相关,怎能如此轻视?陛下若不愿让宫女伺候,那奴才来可好?” 陆则皱眉:“福顺,你最近是越发啰嗦了。” 福顺苦着一张脸:“奴才在陛下身边伺候,自然得以陛下身子为重,否则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朝廷诸位大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奴才淹死。” 陆则哼笑一声:“放心,有朕在,淹不死你的。” 福顺无奈,只能把求助的目光递到燕陵秋身上。燕陵秋顿了顿,也是劝道:“陛下,福顺说的是,陛下龙体贵重,再加之会试放榜,殿试将近,倘若是在这时候出什么岔子……” 他话未说完,但陆则却明白他的意思,神色间已有了些许迟疑。福顺见状一喜,连忙趁热打铁道:“是啊陛下,您也得想想天下学子百姓啊!君父若是出了岔子,只怕那些学子百姓也是心中担忧!” 陆则又看了他一眼,福顺就大着胆子上前来,笑得讨好地开口:“陛下若是嫌弃奴才,不如让督公替您擦拭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