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时候,脖子上挂的小钥匙也被扯走了,得意洋洋地被人捏在手里甩来甩去。 “快说!”那孩子大声喊,“说你是小怪物,你那个什么导师是大怪物!不说就揍扁你!” 蒲云杉吃力地告诉他:“我不会说的。” 他可以是小怪物,但导师先生是世界上最最好的大人。 他绝不会说导师先生的坏话。 那孩子挥着拳头就要砸他:“说!快说!你弄坏了我的机械笔,给我道歉!” 蒲云杉请导师先生帮忙指导,和举着拳击手套的小蜻蜓模拟过很多次这个环节,交叉双臂牢牢架住他的胳膊,坚定地回答:“我不说。” “我是……正当防卫。”蒲云杉的力气太小,吃力得连说话都断断续续,“而且,我也……没有弄坏你的……你的机械笔。” “我不会……向你道歉。” 他坚持着说:“我是机械师,我只是拆卸了它……” 蒲云杉其实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应当牢记小蜻蜓的话,从一开始就“先下手为强”的。 但他还是错过了很多宝贵的机会,又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惕——他没有提前预判到对方会突然动手。 但也没关系,小蜻蜓说了,他是会自行升级的小机械师蒲云杉。 只要他认真反省失败、找到错误和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并且记牢,下一次他能做得更好。 等下一次,再遇到这种事,他就不会再犯这些错误了。 他要先扑上去把对方按在地上,或者也像这样坐在对方身上,然后再讲道理。 导师先生说了,这叫“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这些孩子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知道平时头都不敢抬的小废物,今天居然敢顶嘴、敢还手了,气得要命:“你等着——你以为你会使坏,我们就怕你了吗!” 蒲云杉咬紧牙关,他现在的状况太劣势,但还是有一点机会,是和院子里的仿真忍冬花藤学的。 花藤绞住坏人往排水渠里塞的时候,那些坏人不论多强壮、多威风,都什么办法也没有。 蒲云杉就地滚了一圈,不由分说地扯着对方死活不松手,两人一起滚在地上。 两个人撞歪了不少桌椅,还重重撞翻了一张桌子。 动静太大,老师被从办公室引过来,一见眼前的情形就立刻喝止:“快松手!别打了,都快站起来!” 一边说着,老师已经快步过去,把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孩子分开。看清其中一个,愣了下:“蒲云杉?你怎么也打架?” “我没有。”蒲云杉也撞了脑袋,眼眶有点红,但还是努力忍着不哭,鼓起勇气解释,“我……是正当防卫。” 老师头疼得厉害:“什么正当防卫?” “我没有要打架,我是想和他们讲道理。” 蒲云杉用力把眼泪憋回去:“他们诬陷我,说我弄坏了他的机械笔……” “我表哥可是机械学院的学生!我让我表哥来揍你!” 那孩子从没被打得这么惨,脑袋和全身都在桌腿椅子角撞得生疼,哭得撕心裂肺,攥着机械笔就往蒲云杉身上砸。 他气疯了,下手也完全不知轻重:“我要揍扁你!还要让我表哥用机甲,打爆你那个,那个大什么什么导师……” 话还没说完,泛着冰冷银光的、线条凌厉流畅的机械手,就攥住了那孩子手里的那支机械笔。 由于尖锐的笔尖落点预判是蒲云杉的眼睛,机械手自动启动防御模式,内部的微型液压装置稍一运转,就将那支机械笔骤然生生捏碎。 扭曲的、撕裂的机械零件,严重变形,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老师:“……” 四周鸦雀无声。 不少往常带头欺负蒲云杉、今天因为家里的严厉警告才勉强老实的人,这会儿也瞪圆了眼睛,吓得脸色煞白。 他们从没见过这种情形,不自觉地咽着唾沫,不断往后退。 那孩子几乎被吓傻了,握着机械笔的手还停在原地,已经被那只银色的机械手拧住手腕一翻一拧,向背后反折。 这一系列动作电光石火,变化实在太快,老师几乎还没来得及动。 还在解释事情始末的蒲云杉,差一点就被自己的机械手拽飞,还没回过神,已经把对方重重按在了地上。 老师:“…………” “他们……现在,没有污蔑我了。” 小云杉树自己也吓得不轻,单手按着那个惨呼不断的孩子,噼里啪啦掉着眼泪诚实承认:“我……弄坏了他的机械笔。” 老师看见了:“啊。” 小云杉树低头看,眼泪因为这个动作涌的更凶:“我现在有打架了。” 老师:“啊……” 老师一时都不太知道该干点什么:“知、知道错了吗?” 小云杉树哭着用力摇头。 他一点都不后悔。 这个人说导师先生的坏话,小灰石头和小苗苗一致决定,要给机械手颁发一朵小红花。 “那……请家长吧。”老师说,“蒲云杉同学,你先——先把手松开。” 蒲云杉听到请家长就紧张,手上不自觉用力,被他按在地上的孩子瞬间鬼哭狼嚎地惨叫起来:“断了!我的手断了!” 蒲云杉只是想和对方好好讲道理,并不想把人弄伤,立刻松开了手:“对不起,我——” 机械手有分寸,那孩子其实只是太过惊恐、顾不上屏蔽疼痛,所以才疼得厉害,捧着手脸色煞白:“蒲云杉,你完了!你哥哥一定会揍你,会骂你添麻烦,会让你滚出学校!” 以前每一次都是这样,来的人不会问缘由,所以他们才敢不由分说地欺负蒲云杉。 更不要说这一次蒲云杉竟然还敢还手,还敢弄坏他的机械笔! …… 蒲云杉不说话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想要解释的话和道歉都停在口里含着,“我有钱,自己可以赔偿、请不要给导师先生添麻烦”也没能说出来。 老师忍不住皱了皱眉,碰碰他的肩膀:“蒲云杉?你怎么了,还好吗?” 蒲云杉晃了晃,半晌才抬头,他的动作有些迟缓,像是个生锈的小机器人:“我的……我的家长不会这样做。” “不会。”蒲云杉说,“我不会挨打。” 可他头痛得厉害,他的数据库里仿佛有数不清的幽灵文件,那些画面都有一个深色的、污浊不清的黑影,格外真实地逼过来,像是要把他逼进墙角。 老师快步过去——其实老师们也知道大概的情况,也已经尽力转圜,但这个班上毕竟还有太多他们这些普通老师惹不起的学生。 机械树的势力架构也是树形的,上层势力盘踞、根基深厚,一个守着俨然是块肥肉的别墅的孩子,几乎是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