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不同。 “你说俞亮这人吧,到底是青春期以后他转性了呢,还是怎么的了吧。以前找我下个棋,那都是正襟危坐,提前预约还,一开始下棋吧,那叫一个杀气腾腾、火星四溅、敌意满满。我比赛前跟他打个招呼他都不理我,我仔细一想,那时候他跟我之间除了下棋,其它时候简直就没把我时长老放在眼里过。结果你猜怎么着,我上星期跟他下棋,这人居然坐饭厅里‘等我吃完’,还嫌弃我点的是拉面。”他一拍大腿,把屁股底下坐着的马扎拖得离洪河更近了点,“我当时心里那个意外你懂吧。” “……不懂。”洪河从轴承上抬起眼睛看了看他,接道。 “怎么就不懂了,就俞亮吧,我之前跟他不是在下棋,就是在下棋的路上。有时候我真怀疑他有点那个,棋呆子气你懂吧。” “我……我是真不懂,你其实也不关心我懂不懂,就不要老问我懂不懂了,我懂不懂你没数么?” “得得得,我的意思其实就是,第一俞亮这个人,他之前的行为让我觉得他这人眼里只有围棋,就你下棋的时候跟他打个招呼他都不睬你;第二吧……我觉得他现在对我,有点随便。” “随便是啥意思?” “我也说不大清楚,反正笼统的感觉,是他这人变随便了。下棋吧也不正襟危坐了,也不预约了,就、就——” “就跟我和沈舵主似的?” “还别说,有一点这个意思。” “嗨,那不就是跟你变熟了,兄弟间穿一条裤子都行,还跟你预约啥,你时长老啥时候有的这么大排面,他老子俞晓旸知道吗?” “那我心理落差还是有的,你知道他之前骂我‘态度轻浮’骂了多少遍,好家伙骂起来简直跟我欠了他血海深仇一样,我真以为这人就是到哪都正经的类型。” “没事,没事啊兄弟,我跟你支个招,你下回把他带到咱们搓背那个浴室去,让他赤条条脱光了跟你坦诚相见一下,再五块钱给他点个搓背,效果可好了我跟你说,当你亲眼见到他背上那些泥条往下扑簌簌掉的时候,我跟你说,保管你以后看他干什么都不意外了。” “停停停,我这听你说得怪恶心人的。”时光被他的形容瘆得直挠后背心。俞亮?搓澡?还搓出泥条?就是杀了他他都想象不出来。 “兄弟我这叫帮你打破刻板印象。”洪河在他脖子上一勾,“省得你看他跟看仙女儿似的。”“我啥时候看他成仙女儿了。” “你是没把他当仙女,你把他当仙男。时光,我看啊,你跟他认识了这么多年,其实基本上都没怎么把他当成一个跟你一样的人看过。你说说看,你这些大惊小怪的,我看起来就是普通哥们的反应,你却觉得俞亮做不出来,对不对?” “——是有点。” “那不就结了。你为啥就不能把他当成个能跟我,跟沈一朗一样,会跟你涮火锅拖你起床打谱的哥们呢?你非得把他在心里当一个行动楷模、偶像、目标,那你当然会觉得他现在看起来很奇怪,但其实只是因为他现在比以前跟你更熟了而已。” 时光愣了几秒,他眨眨眼睛。“不成,你这说得太抽象了。”他摇着头说,“而且我还是觉得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不是说他不能当哥们儿啊,我是说,就你讲的那个‘当成跟我,跟沈一朗一样’,我觉得这好像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反正这我觉得不一样。而且我跟你俩那是什么关系,咱们仨一起吃喝拉撒睡了多少年了都,我三分之一的青春期都是你们……” “但你三分之二的青春期都是俞亮。”洪河朝他直挤眼睛,促狭地说。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时光冲他挥手比划了两下,“反正就,你们给我的感觉,啊,是那种自然而然的,没俞亮这么有冲击力啊。”他摸起下巴,凑近洪河,“洪少侠,你说,他是不是在青春期遭受过什么重大转折才变成这样的。” “——碰到你?”洪河挑起眉角。 “去你的,我第一次见他都快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他才这么点大大。”他伸手在桌子旁边比了个高度。 “甭管是啥时候,你也别猜了,我看这八成跟他的青春期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谁告诉你青春期能转变一个人的?” “不,不是吗?”他挠头,“我记得以前生理健康课上说了呀,女生青春期以后每个月都有点情绪不稳定的时候。咱们男生能例外吗?” 洪河目瞪口呆地看了他足足五分钟。 “那你拿这去问问俞亮试试?”他说。 “我要是能问他我找你干啥。”时光说,“问他能问点啥我都不知道,他这人油盐不进的时候,你拿把铲子去撬他都没用,他跟他爹简直一模一样,搁围棋里,这得要‘治孤[ii]’。” 洪河忽然笑出了声。他揉着眉心笑得肩膀直颤,良久才一巴掌拍上时光的后背:“那你就试试你的治孤能力呗,时长老。” “没,没啊,没什么。”时光抓了抓颈子,“在想啥时候回我那屋一趟。” 光浮动的影子罩在他的脸孔上,跳动着阻挡俞亮想要看清他的视线。 “回你屋?”俞亮想了想,“你租的那间房子?” “嗯。阿朗他刚定段成功,在外头老找房子也辛苦。再说,方圆市这几年地价涨得厉害,想找个地价好地段好室友又可心的房子不容易。他这战队的事情还没定下来,工资肯定暂时是没有的,弈江湖道场虽然会奖励奖金,不过那也只是一点心意,不可能真的给多少钱,他之前又去了日本,这会儿手头积蓄肯定没剩多少了,总不能每回都欠大老师和扳老师的人情吧。洪河那间正好还是空着的,离下个月交房租还有段日子,我给他收拾收拾,让他搬进去得了。洪河也乐意让他住,让别人睡他屋他肯定没那么高兴。” 他说着,脸上露出了一点充满开阔畅想的笑容。 濛濛的,有许多车和人都被浸在里边。他不禁下意识地吸气,感觉自己在吸入那些灰尘。“之后还有别的打算吗?”他问。 “打算?什么打算?”时光朝他扭过头,对着他的侧脸接道。 “比如——”他拖着音,蹙紧了眉头,“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人住,或者,搬到离棋院更近的地方。你现在已经是国青队的选手了,即使北京的棋院没有召集集训,平时肯定也得抽出时间在方圆市棋院训练的。” “那个啊,我觉得没关系。你瞧瞧,方圆市就这么点大,走远一点当锻炼身体。现在租房呢,最大的难处是物美价廉,你要一个人住吧,房租你可能扛不住;找人合租吧,那合租室友问题就很大,万一来个乱七八糟的人那我不得憋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