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没发生过,重新开始吧’。这种事,不光他做不到,我也做不到;你不能去修补一件不存在的东西,没有人可以被那么敷衍。你希望我们能像一对普通的父子那样,我很感激你;可惜,我们不能。我不是普通的父亲,他也不是普通的儿子。” 鸣笛的声音在高架路面上拉长了一会,一席话毕,方绪微微垂下眼睛。 待的落空而一次次被压低的,一次、再次、又一次……直到被压到无法再低的时候。——“如果真的‘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那我宁愿饿死。” 俞亮的话音犹在耳,无端地坠得方绪心里发沉。 “小亮他……是对我失望了。” 俞晓旸说着,轻轻吸了一下鼻子,在一个很短暂的时刻,属于他的那种满载倦意的淡然被打破了一些——只是一些而已,那以后它们又恢复到了原来的地方。方绪朝他望了望。 “……是、是啊。”他答得如鲠在喉,“应该是吧。不过,他很懂事,记忆里他好像也没有朝您表露过太抗拒的样子。” 俞晓旸微微挑了一下眉。细纹在他的眼角堆叠着,他思索了一会,接道: “说不定就是因为很懂事,才会更加失望。” 方绪扁了一下嘴。 没有什么失望能被真正地挽回。愿望和期待每落空一次,人就会离不安更近一步;心理防线在不断增强的不安中愈发顽固,幽微又冷酷,隔绝着彼此。 ——真是恶性循环。 “不说这个了。”俞晓旸轻叹一声,把脸转向自己的学生,“有件事我还想问你。” “啊?呃——您说。”方绪朝他扭了一下脖子。 “嗯……”俞晓旸抚掌沉思着,稍后问他: “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方绪捏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一个寒颤。 “……他——他们?” “嗯。” “您说的是……哪个呀?” 他刚把话说完,俞晓旸从一旁抬起眼,探询般望了他许久。 “你说,是哪个呢?”他这么反问自己的学生。 方绪握紧了方向盘。他开始有压力了,“我……呃,我不知道啊……”他说。俞晓旸眨了眨眼睛,他的语气依然很平稳: “你还可以再回答我一次。” 方绪咽了咽口水。 夏天傍晚的空气又闷又潮,想起俞晓旸的健康状况,他一直忍着没开车厢里的冷气,不想现在居然猛地不热了,唯有冷汗在他的额上分布开来。 “……老、老师。”他很艰难地开口,“您……您怎么会,想起来要问我呢?”俞晓旸挑着眉。稍后,他并不意外地接道: “他既然敢告诉我,那就一定会告诉你。毕竟你跟他的关系比我好多了。” 方绪在驾驶座上愣了愣,一时之间几乎说不好自己是不是应该先感慨一下这对父子的默契。 “我……我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他抬手挠头,“我不知道他和……和时、时光,是什么时候在一块儿的啊。” 他一边讲话,一边转头去看俞晓旸。 俞晓旸面无波澜地向车窗外望了一会,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让方绪如坐针毡,这滋味属实不好受。他咳了几声,决定先发制人: “老师,您……您是怎么看的呢?就是,他们这个事儿……” 俞晓旸把视线从窗外往回撤了一点。他看了看方绪,眼珠微微地转动。 “你怎么看?”他问。 他这一问不要紧,方绪直接怔了几秒。“我、我吗?”他说到这个话题上,又开始抓头发,“这个,您——”他一边抓,一边从侧视镜里瞧见俞晓旸望着自己的认真神情,少年时代被对方盯着下棋的记忆冷不丁上头,他顿时怂了一下,“您就——就别为难我了……” 他露出了哭丧脸。 俞晓旸明显地挑起眉。 “我就是问问而已?”他说。 “可是,我——”方绪扭了一下脖子,表情看起来很痛苦,“我真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啊。” “您要非问我怎么想,其实我感觉,我想来想去,想的最多的也只是,万一……万一啊,他们两个这种关系,被其他人发现了、看到了——那别人会怎么对他们。我这些天,翻来覆去地想,最终也只是担心这回事而已。”他吸了吸鼻子,“但小亮那头,他其实……我觉得他自己并不担心这回事,又或者说——” “他不怎么在乎这件事。”俞晓旸淡淡地接道。 “……嗯……对啊……”方绪刮了刮脸。 “可能是我杞人忧天吧。”他悻悻地总结。 俞晓旸静静地在座位上待了一会。方绪心惊胆战地等着他回话,然而对方最后也只是朝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啊?”方绪朝他撇头,“怎、怎么样?” “……我……”俞晓旸抿了一下嘴,眼窝和嘴角都浮现出深深的皱纹。 “我得找明娴谈一谈。”他说。 道: “那,老师,您的意思是——” “不是说了。”俞晓旸瞥了他一眼,答道,“我要去跟他妈妈谈一谈。” “那您……怎么想呢?” 方绪抓紧了方向盘,他紧张地磨着手掌心下靠近盘面的那块皮肤。 “我?”俞晓旸回过头,他眼中的倦意比之前减去不少。“我会优先以你和明娴的看法为准。”他这样回答。 方绪登时睁大了眼睛,他的嘴也跟着张大了。 “……老师,您——” “他刚告诉我的时候我也不太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我有眼睛自己会看,他上回来棋院拿名额推荐通知书的时候,我才确认他说的真就是那回事……”这男人罕见地露出烦恼的神情,“还真是……很惊讶。” 他抿紧嘴,烦恼的表情使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但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我发现,我没法给出什么意见。”他的嗓音在副驾驶室里闷闷”地响着,“他来告诉我这件事,难道是来征求我同意的吗,啊?方绪,你觉得呢?”方绪又开始面露难色。“我不知道啊。”他苦着脸回答。 留意到他的表情,俞晓旸无奈地笑了笑。车流和路灯的灯光汇聚成斑斓色彩,把这个已过中年的男人的脸庞渲染得有如虚幻。 “具体来说是……”他摸了一下前额,“在真正确认了这件事以后,那时候我在想—— “我在想,我儿子喜欢的……这么一个人,在我身边,呆了这么久,甚至就是我教过的最好的学生之一,而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我那时很震惊,的确很震惊。但是没过多久,我发现,自己……可能根本,就没有资格对这件事发表什么意见。” 他放下手。 年长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