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便自己平静下来,收拢了自己全部的情绪,重归面无表情。 他抬手便掀帘进入军帐中。 帐内只有姜元帅与五郎二人,二人似有争执,皆面色不善。 太子殿下此时顾不上别的,径直走到姜帅面前,问道:“不知姜元帅何时下令渡河攻城?” 姜元帅一掌拍在沙盘的木栏上,怎么太子殿下也来说这个? 这念头太强烈了,连给太子殿下行礼都忘了。 五郎在一旁咳了一声,“参见太子殿下,臣腿脚不便,还请太子殿下见谅。” 姜元帅这才反应过来,对啊,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他此前可并未收到任何诏书与信件点明太子殿下要到访。 北境战事未歇,陛下兔死狗烹也不会在这一时才对。 太子殿下心上压着大事,说起话来速度极快,“姜五哥是兰时的兄长,自然也是执玉的兄长,无需多礼。” 说完他立马转向姜元帅,重复道:“元帅何时派兵突厥?” 姜元帅下意识回道:“没有陛下御令,不得擅动。” 太子殿下躬身求道:“那执玉恳请元帅出兵突厥,救兰时性命!” 太子殿下提到兰时,面上的沉静再难维持,只恨不得即刻出兵突厥,将兰时带回燕州城来。 姜元帅连忙将太子殿下扶起,“殿下这是何意?” 五郎眼底闪过疑惑,适时开口,“不瞒殿下,兰时此时的确在前往突厥的路上,她请命前往突厥探城。” 果然如此! 太子殿下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恐怕探城是假,袭城是真,她可能是要先斩后奏偷袭突厥王城,逼迫北境军出兵突厥呢。” 太子殿下再拜,再次恳求道:“请元帅出兵,一切自有执玉承担。” “太子殿下是说,兰时不是独往,她是领兵去的?要搅乱突厥王城,拿下孤城,等北境援军?” 五郎第一时间理解了太子殿下之意,缓缓将自己理解的那层意思说出来。 “是。”她从京城走得那样决绝,如今探城必定不会只探城。 姜元帅也开始思索这事的可行之处,他摩挲着下巴,问道:“可若真如殿下所说,那她调动了多少兵马呢?” “一千人。”五郎说得斩钉截铁。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我也还在咳嗽,逐渐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大家都要好好保护自己鸭! 可千万不要生病! 81 ? 真心 ◇ ◎我来与她共担!◎ 姜元帅自己在心里盘算了一番, 怒极反笑,抚掌气道:“好哇, 好个智计频出的先锋官。” 姜元帅觉着自己平日里可能是太心善了, 心中痛惜五郎断腿,十二十三不及弱冠便要独当一面,还怜爱小妹自幼与家人分离, 在重重宫墙内谨小慎微。 这一腔如兄如父的温情, 被这几个小混账全给糟蹋了。 治军谨慎到近乎严苛的姜元帅,只在弟弟妹妹身上有些许柔性, 他们却踏着这心意胆大妄为,先斩后奏! 姜元帅摊开十二着人绘回来的突厥地形兵力图。 顷刻便将沙盘上的铜人摆满了地图。 姜元帅手上麻利,却嘴硬道:“等这事了了, 我一定将你们四个一并降职,军法处置!” 五郎仔细推敲着姜元帅才摆上的北境军进攻兵力排布,皱着眉头搭话,“那便怪我吧,我做军师,失察至此, 该罚!” 姜元帅一记眼刀, “当然该罚!谁也跑不了!” 太复杂的阵法太子殿下一时之间难以看破,但如今眼前这个,一目了然。 如今敌我兵力悬殊,出兵必胜,姜元帅不过是看京中无明令,才一直按住不发。 如今情切, 可顾不上了。 太子殿下点在离突厥王城最近的那一处驻军上, 不容置疑道:“孤来领兵, 攻此处。” “不行!”姜元帅与五郎异口同声。 姜元帅是顾虑到,大凉储君不容有失,陛下余下的皇子都不如眼前这个成器,也没有与皇后母子一场的情分。 若太子殿下有闪失,那继位者必定容不下北境军,也容不下手握这柄重器的卫国公府。 而五郎,他只是想到自己小妹一颗心都系在眼前这人身上,若这人有不测,小妹坚毅,不会寻死。 可想必此生再难见兰时有笑颜了。 姜元帅与五郎对视一眼,五郎幅度极轻地点了下头,继而忍着不耐对太子殿下说:“若是兰时在此,她不会让你涉险,我们作为兄长,自当替她保全你。” 不是身为臣子,自当为天家尽忠,而是你是兰时心上人,所以不容有失。 太子殿下听懂了,心口又甜又涩。半甜半苦的李子吃进嘴里,是没什么滋味的,若是往常,他听了这话的确是会很没气概的欣喜若狂。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他的手并没有移开,五郎驱着轮椅上前,亦不退让。 一身青碧衣衫的五郎,不由得让太子殿下想起了八月十五月圆夜,他拥住的满身桂花香气的北境雏鹰。 那时的兰时,亦是一身绿衣,只不过那时,她如雀一般,被拘在檐下,行止不由心。 那个有小女儿心思,会裁月光的鹰,如今羽翼丰满,已经冲破了自己的桎梏,天地任遨游。 他再想要将这鹰拥在怀里,只有化作青天。 所以,他不能退。 太子殿下收回手,朝兰时的二位兄长行礼,“两位兄长可能不知,兰时临行前,是奏请过陛下的,陛下允了她事急从权,却也明说,北境若败,要她自行谢罪。萧褚胤此次前来,与姜兰时共担,生同衾,死同穴。” 比起做在京中苦候,孤寂无依的君上,他此生,只做陪伴在姜兰时左右的萧执玉。 “只有我出兵,才能共担。我若安居后方,此战败,则兰时——” 太子殿下怎么也没办法将那个死字说出口。 五郎扶着轮椅,后退半步,与太子殿下一道望向能够抉择的姜元帅。 五郎倒不是从此认可了太子,只是觉得,他对兰时的这一番心意,只有临到阵前,真正的见过生死还能不改才算。 如今说什么都是虚的。 姜家几个多多少少都生反骨,五郎的更是直接长到心里去了。 若是太子殿下有个好歹,他宁愿一命抵一命去平息陛下的怒火,也要太子殿下去战场厮杀,看看什么叫真正的人间炼狱。 也让他们看看太子殿下是不是能像他自己说的那般坚定。 姜元帅权衡良久,理智与感情不断撕扯,最终还是那一点便抵万军的兄长柔情占了上风。 大不了他将帅印交上去保下自家一门性命,他去赔命谢罪。 横竖已经是图穷匕见,这一战,或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