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的将士倒下,倒在?雪地,被羌人的铁蹄践踏。 他单膝跪地,鬓发尽散,喘息着又呕出一大口?血。 手?握住胸口?的断箭,用?竭最后的气力?,转动着心脏的血肉,箭头松动,在?兵败的残喘厮杀里,将断箭拔了出来。 血从心口?的伤洞喷溅,平安符也?已被贯穿一个洞。 他将它紧攥在?手?里,疲惫不堪地望向京城的方向。 他还没有回?去,母亲他们在?等他。 他也?答应过她,会平安回?去。 只要能?回?去,他一定会娶她。 他会比许执,待她更好,不会放弃她。 一辈子都对她好。 永永远远地,都只对她一个人好。 但渐渐地,血流尽,他陷入到?彻底的,再?也?见不到?光的黑暗里。 听到?一声?接一声?,低声?呜咽。 “三表哥。” 卫陵猝然睁眼,醒了过来。 * 他是在?一个月后,借着巡视边防,重新?来到?雪谷,前世他的埋骨之地。 近十月底,北疆天飘大雪,四周崇山峻岭,灰色的山脊线纵横,整座峡谷谷底被积雪覆盖,荒芜的白?原上,没有一点生机的存在?。 回?军营的路上,经过了灵宝台。 银装素裹的天地,一片低矮山洼,也?落满了雪,隐约露出地上灰绿的草色。眺望过去,远方是羌人春时放牧的草原。 他不禁想起前世,在?大哥围困黄源府死后,重病加身的父亲一面应对狄羌,一面要将卫家军交给他,曾领他经过该地时,勒马停驻,说过的话。 “你要记住,你所统领的将士多有父母妻儿,他们和你一样,背井离乡来到?这个战场,不管是为了守卫大燕的疆土,亦还是为了前程仕途,最终的结果,都是要战胜狄羌。你要有足够的智谋和心境,才能?指挥他们,绝非说说那么容易。你的每一个决策,都关乎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也?关乎身后每一个大燕百姓的将来。卫陵我儿,望你谨记于心。” 从前他生于锦衣玉食里,谈及什么忠君爱国,什么功名利禄,他并无多大感受,但卫家的势弱,让他认识到?他本生于其中,要维护的就?是这个阶级。 一次又一次的攻伐里,满身的碎肉红血,让他愈加厌恶阴谋,仇恨战争,可他必须依靠这些,才得以让卫家重新?站起来,太子党不能?倒下。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父亲的话。 但到?了最后的关头,在?收到?曦珠的那封信,一番考虑后,他一直记在?心里。 那点良知,让他没有丢下自己的职责,而在?内外夹击,新?帝、阿托泰吉、秦令筠、谢松、姚家、姜家……还有谁呢,多的他快数不清了,都想要他命的危急时刻。 为了几座城池的百姓性命,还固守北疆。 倘若那时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反攻京城吗? 但那些事已然过去,现在?重来,多思无益。 只是“身在?其位谋其政”,到?底有些好笑?。 他收回?目光,骑马离开了。 白?雪地上,徒留下一串马蹄踏过的印记。 * “你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懂什么打仗!这是放着敌人回?了老巢!” 一个络腮胡须的将领拍案,怒吼出声?。 军帐内,起了争执。 卫陵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和血,冷道:“将军若有能?耐?*? ,个把时辰前就?不该听我的,早引着那帮羌人进你所谓的陷阱,想来现在?也?得了大胜!” 两个时辰前对羌人一支部落的堵截,直追到?图泗水畔,冻水寒彻,被卫陵下令止住了。 刘慎安也?知依照当?时情形,不宜再?追,但他行伍三十年,军功累至将军,岂是这样一个世家子弟能?比,不过来了北疆未满两个月,便处处逞能?。 倒还要他一个老将,听他一个毛头小子的。 此时,还顾左右而言他,说自己此前的策略有错,更是不能?忍让。 卫远坐在?上座,看?出刘慎安是在?自己的兵前,丢了面子,这会来他面前要公道。 他暗睇三弟一眼,让他住口?。 卫陵坐在?下首,不再?说话,懒睨大哥安慰刘慎安。 迟早一日,他要这人的命。 前世之叛徒,勾结狄羌,在?新?帝派人押送他回?京受审,军营混乱时,与羌人配合反打大燕北疆。 等将领都退出去,大帐中只剩两人。 卫远细问此次追击,卫陵才正了脸色,说起来。 卫远听完,沉默半晌,不多说其他,叩敲下桌案,只道:“刘慎安是性情急躁些,但到?底为了疆土,此后我不将你们排在?一处就?是。” 卫陵不言语。 卫远又问:“我预备这两日让人送信回?家,你若有信,快些写好给我。” 卫陵笑?起来,忙道:“有!” 他回?到?自己的营帐,将那些信仔细收拾好,按着时日顺序,装进信封里。 卫远拿到?手?时,忍不住笑?问:“怎么这么厚?” 卫陵也?笑?:“便是这么多,都是给我媳妇的。” 从九月九日离京,直到?今日的十月二?十七日,他得空了,都会写点东西告诉她。 * 曦珠将那一封封的信都看?完后,想了许久,该如何回?他呢。 她没想到?他会写这样多,好似除去战事繁忙,每一日都有写。 即使只有一句“我很想你。” 夜里睡觉时,她将枕下压的平安符和同心锁拿出来,摸了摸它们。 她有些睡不着了。 想到?那双棉靴子,她从暖和的被褥里爬起来,穿鞋下床,重新?点灯生炭,围着羊毛毯子坐在?榻上。 在?昏黄的光下,她拿起针线,接着缝靴子剩下的底。 又怕那边更冷,她再?往里缝入一层棉。 等做完,竟快天亮。 下榻往铜盆里添过炭后,她拨了拨插在?赤红灯笼瓶里的蓝风车。 风车一圈圈地转着,她回?到?榻上,笔杆撑在?下巴,想了想,低头给他回?信。 * 卫陵收到?信时,是在?十一月十二?日。 比起往年,北疆的雪下得更大更急了,不知又压垮了多少房屋,冻死了多少人。 雪夜里,寒风凛冽如刃。 他和洛平从外勘察敌情回?来,满身是雪,在?外抖落时,听驻守的士兵说京城送来了书信和东西,都放在?了他的案上。 他一怔,伸手?拂去肩膀上的雪花,掀帐走了进去。 摸着火折子点亮油灯,然后看?见了一封信,和一个布包。 脱掉手?上的黑皮手?套,他的手?指已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