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四周寂静无人,那些居住在附近的官员在此时仿佛自动隐形。阮笳回头蔑然瞧了他一眼,转身登上马车,根本懒得与他多言。 聂尚元身旁的玄甲卫动作强硬,见阮笳离开,当即一把将人塞进押解的马车中。 其中一人冷笑道:“主人既然出手, 便是早有筹谋, 这位大人还是少做无用的梦吧。” 以聂尚元为引, 之后接连几日, 阮笳将都城内与齐怀珵有来往的大楚官员一一连根拔起, 动作迅速得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余地。 这一通下来, 到下一个上朝日时,朝堂上少了整整二十余人,玉阶下的广场上直接空出了一小块位置。 但与之相对的是,朝堂上那些刁钻直刺阮笳的“谏言”也消失了不少,各类事务的推行顿时变得畅通无比。 这日前脚刚下朝,阮笳身后跟着几名玄甲卫,正在返回理政殿的路上,忽然不远处一个衣衫灰蒙蒙的小宫娥慌张张朝这边跑来。 她刚奔到阮笳身前,还未站定,两侧玄甲卫便同步上前,长剑噌一声半截出鞘,将那宫娥窄小的脸吓得一瞬唰白。 小宫娥眼神惊惧,求助般看了一眼阮笳,可是阮笳毫无所动。 远远一眼,阮笳已从她异常朴素的着装中看出,这是继后,也就是阮令宜生母宫中的宫娥。继后以己度人,向来不许宫娥打扮漂亮。如今皇帝虽然已经不在宫中,但这种打扮已成了习惯懒得改变。 自阮笳拒绝登基以来,这位继后便好像在宫中销声匿迹了一样。 此番她又派人前来,无非两个理由。其一,是身边有人献了某些“良策”;另一个可能,便是她见之前试图助她登上太后之位的聂尚元一派被打击一空,担心阮笳下一步就要对自己出手,坐不住了。 果然,那宫娥见阮笳并不理会她的目光,硬是顶着玄甲卫森冷的视线,两只手紧张地攥成拳,栽着脑袋说出早准备好的话。 “陛下下落不明,娘娘日夜担忧思虑以至于头痛昏沉,身子一直不适得紧,如今宫中举目她再无其他亲眷,殿下虽与娘娘没有母子之实,却也有母子之名。” “大楚向来以孝治天下,恳请殿下百忙中抽空,前去探望娘娘一回!” 这番话说完,宫娥好像再承受不住一番,直接脱力跪倒在地。 “母子?”阮笳嗤笑一声,“是谁教你们宫中这番说话的?” 那宫娥闻言又是一抖,却不敢接话,将脑袋垂得更低。阮笳见状用目光示意,两侧玄甲卫立刻将这名宫娥半架半扶起来。 那宫娥强行被四目相对。阮笳半笑不笑,表情和善地说道:“既然是身体不适,那就该尽早召太医诊治,本王贸然前去探视,岂不是反耽误了时间?” “来人。”不等那宫娥反应过来,阮笳道,“派人立刻去请神医陈问素先生。” “记得叮嘱他,让他替荣华公主之母认、真、瞧、瞧。” 话说完,阮笳径直扬长而去,根本不给任何再商榷的机会。 ... 陈问素那边接到消息,会如何诊治姑且不提。 阮笳回到理政殿很快处理完一日的各项政务、事务,到快用午膳之时,他忽然召来玄甲卫一名统领,一番整装换了身平民衣衫,径直出宫去了。 赵安近日率军在各处清缴余孽,安抚各州百姓。陪同在阮笳身边的,便成了这名玄甲卫统领。 阮令宜和阮稷走过的密道早被填了,阮笳的马车自宫门而出,几番换乘左弯右拐,最终驶向了外城方向。 在前往目的位置的路上,阮笳与那名统领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答。 阮笳道:“荣华公主与东梁太子近况如何?” 那统领答道:“昨日羽书报信,说是已迫近益州,再有两三月时光,便能达到北元。” “不过...”那统领忽然迟疑了片刻。 阮笳皱眉道:“有话便说,莫弄这些浪费时间的作态。” “殿下恕罪,实是这些话语颇有些荒诞。” “信报中说,那东梁国太子与荣华公主近日时有争执发生,态势颇为激烈,言辞间两人提到了一个古怪的词。” “说是什么‘未卜先知’。”那统领说完,转而又诚恳道,“属下只是觉得此番言语实在荒诞,恐怕是误听之语,不愿浪费殿下的耳力,并非有意惺惺作态。” 统领只觉得这话实在荒谬,然而,阮笳听后却并非责备或觉得好笑。马车中沉默了几个瞬息,忽然阮笳轻轻笑了一声。 阮笳低声道:“未卜先知,原来竟是做了这番打算,倒是我高估他了。”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齐怀珵。 所谓未卜先知的误会,不出意料是过去十年间,齐怀珵和阮令宜两人相处过程中,后者不慎露出了一些重生者的痕迹,然后被有心的齐怀珵所注意到了,误以为是神异能力。 大楚靠近边疆南夷国,南夷举国信奉圣教,奇术幻法一类传闻向来极多,以至于东梁、北元等北地之人,受其影响对大楚亦有相应的误会。 这样说来,齐怀珵对阮令宜百般殷勤,怕是也有这“未卜先知”的原因。 只不过,齐怀珵这回注定要失望了。而今所发生的一切,与阮令宜的过去早已经是天差地别,未卜先知只剩下停留在回忆中的浮生一梦。 亏阮笳还曾想过,他带走阮令宜,是有旁的谋算计较。又或者,十年相伴青梅竹马,在某个脑袋发热的瞬间,终是有那么一分真情占了上风。 若真是如此,阮笳还能多些兴趣。 马车进入外城。此处不同于内城紧绷的气氛,在义军提前七日的有意安抚和照付下,这里已经有了走向繁盛的痕迹。 街旁两侧人头攒动,摊贩叫卖声不绝于耳。阮笳的马车却避开了人群,往城池的边缘前行。 当马车再次到寂静处,阮笳开口问道:“另一边的情况又如何了?” “提前三日便出逃,带足了金银盘缠与护卫,阮稷他...应当比阮令宜逃得要远些吧?” 同是一条密道,既然阮令宜能被阮笳手下的人发现,阮稷自然也一样。不过不同于前者他刻意派人追击引导逃亡路线,阮笳只让人远远盯着阮稷,并不干涉分毫。 那统领回忆片刻,回答道:“三日前的信报,说是楚皇帝已到了边境附近,看方向是要去往南夷了。” “至于随行的护卫,路程中早已或流散或弃他而去,如今楚皇帝与一个南夷人同行,跟着的人观察回报说是像那边的圣教中人,南夷圣教人祭盛行,最近正是他们的祀时,恐怕楚皇帝之后要凶多吉少。” “殿下可要传令过去,命人出手干涉?”统领问道。 阮笳却果断摇了摇头,语气默然说:“不用管,一切行为